我常常想起畢業一年以後,我寫信跟曾老師說我不出國讀書了的事。那時候有點傷感,因為我真的為了踏上美國的土地(包括成為一個美國人)付出了比其他人還要複雜的努力,以致於不僅覺得去不成好像是個無解的遺憾,也對已經兩肋插刀幫忙很多的教授感到虧欠。我常常想起那時候他回我的話,短短的回信只有一句話,大意是鼓勵我別太在意,「反正現在怎麼樣也不一定是最後」。
我在後來的幾年裡面漸漸體會這句話是什麼意思,那個「不一定是最後」的概念,真是調理年輕體質的一劑仙丹。決定不去了好像還是種解脫,開始不急了、開始接受自己其實還有很多沒考慮不清楚的事情,開始專心地做手邊的工作不再吃碗裡看碗外;也開始處理那些真正重要的事情——逐漸撿回一些在完美主義中失落的,可愛的生命質素。
念書的時候把任何事情都看得很重,思考要修什麼輔系、申請什麼學程,參加哪些活動才能讓自己有朋友,或者選什麼單位實習、上不上某一門課。雖然我嘗試跟隨多數人眼中的主流選擇,其中的好些,特別是試著凹折自己才抓緊的那些,後來泰半都顯現出對我的人生不奏效。然後我漸漸接納自己的判斷可能有很多誤差,漸漸地承認自己永遠不能看見事情的全貌,也漸漸地發現我就是我,跟這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。
現在想起來,那些決定也的確都不是最後。如果當時所選擇的每件事真的都對人生的結局有絕對嚴重的影響,我想我也承擔不起。還好不是這樣,人生還很長,夢想還有很多可能,若必須做什麼偉大的決定,那裡面一定都還有些子題和選擇的餘地,不會是最後的,真是萬幸。
在新工作初體驗的第二天,想起這些事情,並慶幸自己曾經做過一個超越這些暫時性的煩惱的,永恆的決定(儘管我想我需要花一生去理解,而且還不能完全理解這個偉大的決定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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